(光绪二十九年四月)
师范、仕学馆学生恭上书于管学大人钧右:
天下事有欲言而不得,不言而不能,言之则不免有越职之嫌,不言则坐视瓜分之惨而不忍,如今日之东省问题是也。
夫虎狼之俄,扼于黑海之约,不能西出,转而之东,竭全国之死力,疾速经营西伯利亚铁路,及其告成,即高掌远蹠,实行大彼得并吞世界之遗策,此各国人人所习闻而稔知者也。俄之外交手段,率以甘言重币饵于先,恫喝虚声慑于后,阴贼险狠,以灭人之国。其与我国之交涉也,又无一事不予我以难堪,无一时不置我于死地。强据我东三省,虽迫于各国共同之和约,而至今延不交还;近且迫我以恭赠主权之七约。此又我国人所忧愤而切齿者也。
英、日以切己之利害,倡共保太平主义,于是乎前年有联盟之举。当时我国之闻知者,率私心窃幸,谓可以庇他人之宇下而长存。而学生等固早愧愤畏惧,以为断无有受人之保护而能立国者也。俄既彰明较著割据我东三省,英、日必出而干预,而日尤为丝毫不相假借,于是乎迩来有日俄开衅之说。窃料我国之闻知者必谓日俄之战与我国无涉,我国且幸强邻多事,不暇谋我。而学生等固切切悲痛,以为大祸即在眉睫,存亡之机即决于此。
四月初四日(4月30日),果有日使照会外部:俄据东三省,中国果否承认?若果承认,即与中国为敌云云。确闻伊国即时遣军舰二十七艘向高丽及我国海面进发,乘机战取。我国此时拒日乎?拒俄乎?抑两国皆徐与磋磨而即可了事乎?窃以为若联俄以拒日,联盟之英日必皆以我为公敌,又相率问我破坏平和之背约。交战即不胜,必各尽其势力之范围以分敌人之产业。无论东三省既归俄,内外蒙古亦不保。吾知沿江诸省必归英,福建、浙江必归日,法、德亦必偿其觊觎两广、云、贵、山东、河南之志,美、意、奥诸国亦必乘机择—适宜之地,为均沾之利益。二万里幅员、四万万民庶皆将奴隶牛马受压制于他国之下,而波兰、印度之矣。且自亡其国,而又牵掣全球平和之局,则亡亦不义,而又处于必亡之势者也。
若联英、日以拒俄,无论俄惮于英、日之势强,不战而自退,即还我东三省之故物,纵俄一旦与我决裂,英、日必以水陆各军麇集于东三省、海参崴左右;猛力扑击。俄国虽有西伯利亚铁路运兵之迅速,亦日不暇给,我国即调袁军、马军各劲旅防守边境。战事之结果,虽至微利益,亦必得收回东三省之主权,保二十年之和平。且脱兰斯瓦尔之与英,斐利宾之与美,皆以蕞尔无援,与地球最富强之大国血战,至二三年之久而不屈;岂吾国得英、日之奥援,犹畏怯寒栗而不若脱兰斯瓦尔、斐利宾耶!
即以我国战守之大势而论,拒俄不过北边一面之防,而又得英、日之助;拒英、日则沿海万里,皆敌人攻入之地,而防不胜防。俄方盘踞东三省之不暇,则英、日必乘势蹂躏东南诸省,顷刻无一完土,此又情势之显然可决者也。
夫联俄以拒日,则危亡如彼;联英、日以拒俄,则情势如此。存亡之机,间不容发。积火将燃,共为劫灰;大厦将倾,同受覆压。学生等之一身一家,亦莫不在其中,故敢垂涕而道。即祈奏请我皇上迅速乾断,联英、日以拒俄,措天下于安也。
夫以大人之深谋宏识,固有百计图度,而不待学生等之喋喋渎陈者。然国家之设学也,专以养成忠君爱国之思想为目的,今当危急存亡之秋,间不容发,譬如一家火起,父兄长老皆焦思疲力以求一熄,而少而壮者乃袖手旁观,而以为不与己事,岂尚复有人心也耶!此学生等所以欲言而不得,不言而不能,言之而不免有越职之嫌,不言而坐视瓜分之惨而不忍也。谨恭禀以闻,不胜惶恐待命之至!
师范生:
俞同奎 王德涵 谷钟秀 王道元 成 隽 梁兆璜 华南圭 张 灏 薛序镛 瞿士勋
刘成志 董风华 陈发檀 高续颐 冯祖荀 顾宗裘 朱 深 张葆元 王舜成 刘冕执
周钜炜 何育杰 李思浩 施恩曦 朱贵华 蔡日曦 丁嘉乃 叶开寅 任 重 朱廷佐
何培深 邹钟铨 丁作霖 春 泽 姚梓芳 朱应奎 张达瑔 戴丹诚 廖道传 李恩藻
苏振潼 贺同庆 封汝谔 陈祖谟 余敏时 吴宾驹 黄艺锡 陈鉴周 阮志道 林仲干
王桐龄 何炎森 杜福垣 程 臻 杜福堃 张耀曾 王运震 刘式训 张 谨 炎 舒
张 培 孙鸿垣 李钟奇 伍作楫 向同鋆 曾有翼 段廷珪
仕学生:
朱锡麟 欧阳弁元 胡 嵘 周忠纬 魏 震 翁 廉
来源:《大公报》1903年5月7日